110戶中100戶開家具作坊 農村要建工業園?
毛家村富了,但也臟了、亂了。作為濟南天橋區大橋鎮一個住戶只有110多戶、人口不足500人的小村莊,十多年來,毛家村從勉強溫飽到崛起百余個家具作坊、日產值15萬元,村民開始稱這里為“毛家工業園”。
一個小村莊變成了“工業園”,這一切發生在城鎮化的進程之中,隨之而來的還有污染、消防隱患、土地利用幾近飽和與農業邊緣化等問題。這個一心要轉型為“工業園”的村莊,正經歷一場考驗。
在城鎮化的大背景下,毛家村或可作為一個參考樣本,它的骨子里其實還是農村,鼎盛發展的背后卻已現些許頹勢。
A 毛家工業園——110戶里100戶開家具作坊
春節過后,74歲的孫壽平一直守在去年新翻蓋的二層小樓門口,他在等租客。
作為毛家村曾經為數不多的純農業戶,2014年秋天,孫壽平的兒子用在外干裝修掙的錢翻蓋了自家的老院,二層小樓的旁邊擠出了350平方米的一間廠房。孫壽平要出租的即是這間廠房,租金每天0.16元/平方米。
2014年秋天,孫壽平家也拆了老院蓋起了廠房,至今他還在招租。 (潘慶照 攝)
孫壽平家的加入,意味著毛家村110戶左右的人家里,建有廠房的戶又多了一家,純農業戶又少了一家。據不完全統計,孫壽平家建廠房在毛家村已經算很晚的了。此前,毛家村110多戶已有100多戶建有廠房,這些廠房幾乎都被用作開家具生產作坊,村里人自營的和外地人租用的各占一半。
孫壽平的廠房正是準備租給外地人,他們以河南、河北和南方多省的家具生產商為主。黃河南岸的廠房租金上漲和片區拆遷開發等原因,把不少外地的家具生產商吸引到黃河北岸的毛家村來。
家具生產的集聚效應,讓村里人更愿意稱毛家村為“毛家工業園”。相應的,毛家村也成為大橋鎮72個自然村中最富裕的地方,據粗略估算,全村100多家家具作坊的日產值甚至可達近15萬元。他們幾乎每家都有自己的卡車,生產的產品覆蓋全山東省及河北部分地區,據稱最遠甚至賣到了伊拉克。
轎車也幾乎成為毛家村人的“標配”,全村近半數以上的人家擁有私家車,春種秋收的時候開著小轎車下地,成為毛家村一景。
這些都是孫壽平以前無法想象的,當年,他因為家庭貧困討不到媳婦,只能到甘肅岷縣找了一個啞女做妻子。據毛家村的老人們說,因為村里的耕地超過三分之一是鹽堿地,在靠地吃飯的時期毛家村是遠近出了名的窮村。
5月4日,孫壽平依然坐在350平方米的廠房門口,守著“廠房出租”的木質廣告牌待客。從去年秋天至今倒有幾波外地的家具生產商來看房,但不是嫌大了就是嫌小了。
不管孫壽平能不能適應,這一切的轉變確確實實地發生在了“毛家工業園”里。
B 城鎮化煩惱——污染、消防隱患、路權之爭如影隨形
即便孫壽平的廠房已待租了6個多月,鞏代豹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擴建廠房。今年3月,東西比鄰的兩家成為毛家村歷年春節后的一個縮影,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廠房擴建和招租都密集上演。
家里是否開工廠,是否有廠房出租,一直是村里人衡量家庭財富的直接標準。近十年來,毛家村的自留地和宅基地上都被村民見縫插針地建了廠房,不到800畝的土地上擠著100多間動輒數百平方米的廠房,迫使村民只能拆老建新或者向天上要房,孫壽平家的廠房就是拆了老院建起來的,他的鄰居鞏代豹家正在加蓋的廠房也是在二層,而村子南頭鞏輝家的第三層房子也在加蓋中。
廠房的密集分布和村莊建設的缺少規劃,勢必帶來消防隱患和交通不便。2011年底,毛家村被人舉報有消防隱患,大橋鎮為此專門責令其整改。而本來就狹窄的村內道路則經常“卡殼”,工廠大型生產設備和材料的運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工廠和住宅混建的結構,也讓工廠產生的噪音、粉塵和噴漆車間的異味等污染更為直接地施加到了村里人身上。同時,生產、生活垃圾的無序堆放也是一大問題。
另外,一間廠房日均產值1500元或月均租金1600元的收益,正讓越來越多的毛家村人甚至周邊的村民忽視了耕地和農業。而受村子北面濟石高鐵(濟南至石家莊)的修建和其他占地因素影響,毛家村的人均耕地面積已由十多年前的1.1畝左右下降到0.7畝。
時下,毛家村人更重視的是對外交通的不便,因為這涉及到運輸材料和成品的貨車進出。毛家村與比鄰的大王村的道路使用權矛盾也由來已久,2014年秋天,兩村的對立再次升級。毛家村的村委會主任孫傳明說,目前,毛家村的貨車只能從村南的大壩上進出,私家車才走經過大王村的路,但到了雪天,貨車在大壩坡道上趴窩的事經常發生。
C 新與舊的傳承——機械化淘汰了舊手藝,新舊觀念與思路并存
其實,與鞏輝最近的鄰居是“富強板廠”,那是孫傳明的侄子孫家強的廠子。鞏輝與孫家強同屬80后,一個1987年生人,一個1984年生人。在毛家村的最南頭、出村水泥路的東西兩側,他們是毛家村新一代傳承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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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傳承,孫家強的另一個身份更具代表性,他是孫傳志的兒子。1986年,孫傳志等人從濟南段店一家上海人開的木器廠“偷師”,最早把家具生產的生意帶回了毛家村。1996年,孫傳志為自己的家具廠注冊了“富強”商標,1999年,他在濟南的清河家具城開設了自己的攤位……
如今,已將家業傳給了兒子的孫傳志沒事就下下地、伺弄伺弄樹。當年跟他一起送貨、跑銷售的妻子也已在家照看孫女和小外甥,她回憶起當年很有成就感:“800塊錢起家,全村老少大都在我們廠里干過,學會了以后再自家單干。”
從毛家村家具作坊和小工廠數量的逐年遞增,可以看出這個小村莊變成“工業園”的過程:1988年,在孫傳志等人帶動下,毛家村一下子開了十幾個家具作坊;2001年,全村的大小家具作坊、工廠總數發展到40多家,毛家村自營此業的村民大部分在此時加入,鞏輝即是其中之一。
孫傳明也把家里的家具作坊交給兒子和兒媳了,“現在都是純機械化了,我們手太慢。”孫傳明說,毛家村的家具生產以板式組合家具為主,屬于家具中的中低檔品類,開料、封邊、組裝程式簡單。
在相隔不遠的村南頭,鞏輝與妻子熟練地上螺絲、組裝著板式辦公桌。三片板支撐起一片桌面、外加一片格擋,他們倆5分鐘左右就能完成。雖然已經干了10多年了,但他們只有一個“輝煌辦公”的名字,并不算產品商標。“打品牌太慢了,沒有那么容易。”他們安于這種快速、批量的生產,安于每年五六萬元左右的收入。
1987年生人的鞏輝從事家具生產已10年多,除了機械化之外,他的產品沒有商標、制作簡單。
鞏輝并不是特例。在毛家村,像他這樣學歷不高、純靠手藝吃飯、不注重品牌和商標、不知道電商銷售渠道的大小作坊主、工廠主不在少數,他們的銷售渠道主要以在濟南的黃臺、北園等家具商城設攤位為主,舊觀念和惰性思維仍占主導。
孫家強的“富強辦公”也在濟南的東亞家居城設有攤位,雖然如此,他仍算是毛家村里的異類,他少有地在產品中加入了自己的設計和創新,并對外推廣商標品牌。2008年初,孫家強設計出一款可以兩人同時使用的“
對面桌”,美觀實用,立刻就被一知名地產老板看中,原價買下。此后,孫家強開始專心設計制作異形、個性化的辦公家具,并提出了辦公家具“DIY”的概念。他和新興的文化創意公司合作,建立長期穩定的供貨關系,正逐漸把銷路擴展到省外。D 明天去哪兒
單打獨斗現頹勢,經營擴張遇困局
孫壽平的廠房待租了6個多月還沒租出去,不僅是其面積大了或小了的原因。
孫傳明說,差不多從2014年開始,家具生產開始走下坡路。表現在毛家村里,是近兩成左右的外地生產商撤走了,“連房租都掙不出來,怎么辦呢?”如今,毛家村110多戶里還剩80至90戶在正常經營家具作坊,從孫壽平的角度來說,村里有一二十戶的廠房在同時待租,競爭激烈。
到了5月份,毛家村的生意仍沒有好轉,孫傳明的兒媳婦說,村里的大部分廠子和作坊都“放假”了,產品嚴重滯銷。
雖然以孫家強為代表的年輕人在極力地對外推廣“毛家工業園”的概念,但孫傳明并不認同,“就是普通的農村,就是一批家庭作坊。”換句話說,他們的抗風險能力很低。除了家具生產比較集聚,生意接單后偶爾“傳活兒”之外,毛家村的百余個家具作坊大都在單打獨斗,這也造成了很多年來“民富村窮”的局面。村里人血脈相連的宗族關系,可以在與大王村的路權爭端中迅速集結起力量,但在村里修路等需要不少投入的公共建設中,卻又顯出了集體的乏力。
“再干20年沒有問題”,對于村里家具作坊的未來,不少毛家村人這樣說,而進一步擴大生產經營規模也是多數人的需求。但現實是,依照眼下小工廠、小作坊的數量增長速度,毛家村的土地使用已近飽和。
在這方面,距離毛家村不遠的馮塘村給了他們不小的刺激。最近幾年,馮塘村在毛家村的東北側蓋起了六、七座樓的商品樓盤“馮塘名郡”,“所有馮塘村的人加起來連兩座樓都使不了,其他的都賣出去了。”而在馮塘村的舊址上,一個“大學生村官創業孵化基地”的項目正在籌備,促進土地流轉,吸引企業、社會力量和有志青年前來創業是他們的目標。
毛家村的年輕人們心動了,在他們的理想中,工業區和生活區必須嚴格分離,村民要住進漂亮、現代化的樓房,每家每戶有中央空調、供暖和給排水,還得有自己的幼兒園和敬老院,“看看電視里美國人怎么過的日子?”
孫家強說,他想做個好村官,有信心把家鄉建設得比城里還好。但同時,越來越多的毛家村人開始為適婚子女到周邊村莊買樓房居住,能在城里買商品房、讓孩子在城里上學也成了大家羨慕的對象。
“這里就是家”,孫傳明等老一輩毛家村人則固守著對鄉土的留戀,他們一家三代5口人至今仍住在一起,未來也不會去濟南買房子。而目前,整個毛家村沒有下水道,沒有沖水馬桶,更沒有暖氣。
(原標題:濟南城鎮化的毛家村樣本:110戶里100戶開家具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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