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家具，必須知道這位“中國板式家具教父”！

他是個商人，也是一個共和國的少將，同時也是一位學者、香港科學院博士。有誰知道擁有少將軍銜的他漂泊海外30年，一直為國家從事著秘密的情報工作?

有誰像他一樣，懷著強烈的愛國主義理想去經營一個企業，至今仍說自己的生命不是他自己的?

有誰像他一樣，滿頭銀發，衣著寒磣，局室簡陋，每頓只吃一碟小白菜，每晚要在電視的噪音催眠才能睡著，抱著73歲的高齡仍然每天堅持工作16個小時?

有誰像他一樣，一度擁有數億資產，風靡全國，又一度在知天命之年負債累累，被逼再次白手起家?

他，就是吳榮泉!

1月16日，深圳的冬天已有了冬天濃重的寒意，在深南大道北側的華僑城路邊，沿著 “華僑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大幅廣告牌向北走，記者看到了幾排破舊的廠房。廠房邊雜草瘋長，窗戶上銹跡斑斑。通過幾塊殘存的破玻璃，記者發現，廠房里面早已是人去樓空，屋角明顯有著一些透水的雨痕，深冬的寒風從窗戶吹進，墻角的幾張蜘蛛網在瑟瑟發抖……與周圍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相比，反差強烈的讓人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破車房旁邊是一個具有明顯改造痕跡的“青少年活動中心”，順著小路向外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正在裝修的大車間。通過詢問，站在一邊的保安告訴記者，這里廠房正在裝修，準備改造成一個藝術家活動中心，改造方是深圳華僑城集團。

而根據記者了解，自1979年，這里一直都是深圳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的廠址。

在華僑城附近的一個加油站，當記者向一工作人員提及華盛家具公司時，他瞪大了眼睛：那是很早的事情了，華盛家具很早就倒閉搬走了。

一、悲喜人生

2000年，由于無力償還中國農業銀行的650萬欠款，深圳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被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查封，隨后不久，機器設備及有關資產以79萬元的價格全部拍賣給了深圳新富都家私有限公司。

據記者了解，深圳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正式注冊于1985年，性質為中外合資企業。而在此之前的1979年，具有港資背景的吳榮泉是這家公司(未注冊前)的唯一投資人，在國家高層有關部門、深圳市政府有關領導的親自過問下，中方以深圳華僑城集團為代表，港方以吳榮泉為代表，共同合作籌辦深圳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合作形式為，中方出土地，并以公司籌辦后前五年的贏利分成逐年返還給吳榮泉的方式占有50%的股份，吳出資金和設備，占有50%的股份，并負責經營。

有人說，深圳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在開業后，來此采購家具的車輛從深圳華僑城一直排到寶安區，為了買到華盛生產的家具很多人都爭著給華盛的工作人員送煙酒、遞條子;“貨太缺了，華盛都是用麻袋裝錢。”

據吳榮泉說，華盛家具公司第一年就贏利1個多億，1個多億人民幣在改革開放之初的80年代，對普通人來說還是個天文數字。

在“倒閉”前的十多年里，吳榮泉一直被國家當作外商投資模范的典型代表來宣傳，甚至一度被深圳市政府選為“進京代表”，與國家領導人同站在北京天安門上參加春節歡慶活動。

風雨榮辱一瞬間，從1979至1999的20年，對吳榮泉來說，無異于人生的一次“煉獄”：從座上賓到負債累累不名一文的窮光蛋，從被大小媒體爭著宣傳的“典型”到人人惟恐避之不及的“瘟神”，吳榮泉看盡人生冷暖。  

在90年代的人民日報《市場報》、《亞太經濟時報》等媒體上，記者看到關于吳榮泉的介紹有這么一段話：

吳榮泉，1933年6月生，福建晉江人，1955—1959年在福建師范大學(原福建師范學院)就讀近代史專業，畢業后留校任教，先后擔任助教、講師、黨委書記秘書等職。1965—1979年在美國、新加坡、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泰國等地創辦家具企業，1999年響應國家改革開放的號召回國投資創業，引進先進技術、設備和經營管理，倡導“超前投資、優勢競爭、誠信服務”的宗旨，在深圳合資創辦中國第一家現代板式拆裝家具企業——深圳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被稱為“中國現代板式家具之父”……現為香港于廣東鼎盛家具集團董事局主席、總經理，香港科學院經濟學榮譽博士、廣東省社會科學院客座教授、中南林學院建筑工程學院名譽教授……

1999年是吳榮泉“最難過”的一年，華盛家具這個超大型家具企業在艱難運行幾年后轟然倒塌，幾年間，作為中國首批富豪之一的吳榮泉從資產數億淪為負債累累的窮光蛋，留在深圳華僑城的老根據地——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最后僅僅因為沒有錢還那650萬而被查封，價值1000多萬的設備最后也以77萬元的價格拍賣。

華盛家具倒閉后，來討債的擠破門，吳榮泉的太太盧明娟終日以淚洗面。被迫無奈，吳榮泉和盧明娟變賣了自己的房產、車子，甚至耳環等首飾，用以償還欠款。最窮的時候女兒出嫁，吳榮泉沒有一分錢給女兒置辦嫁妝，最后女兒是兩手空空的嫁了出去。

吳榮泉的白發在那一年幾乎全白了。1999年，吳榮泉66歲，正是很多人安享晚年的時候。本來吳榮泉打算1997年香港回歸的時候就正式“退休”頤養天年的。奮斗了一生，最后仍然是兩手空空，大富大貴、大起大落、辛酸與人情冷暖，讓半截身子已入土的吳容泉悲感交集，唏噓不已。

二、吳榮泉，撲朔迷離的28年生活經歷

2005年1月15日，當北國正“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時候，深圳卻在洋溢著春天的溫暖氣息。從深圳驅車趕到東莞大嶺山鎮，只用了一個半個小時，從大嶺山打聽吳榮泉的鼎盛家具有限公司(華盛家具的前身)的地址幾乎沒遇到什么困難，吳榮泉在東莞是個名人，作為東莞家具出口第一鎮的大嶺山，吳榮泉幾乎家喻戶曉。

在會客室見到吳榮泉記者暗自一驚，這位叱咤風云的“板式家具之父”似乎更能讓跟“叫花子”聯系在一起。穿著樸素的甚至有些寒磣，辦公室的用品和設備都有著一種歷史的滄桑感，好象是在二手市場上買來的。盡管沒有一絲光鮮和氣派，但老人臉上和藹的笑容卻透著一股精神勁兒，這便是吳榮泉了。

對于吳榮泉的1964—1992年這段經歷，對外人吳幾乎是緘默不語，而媒體也是諱莫若深，90年代曾有記者用了一個含糊的詞“從事特殊工作”形容了他的這段經歷。

時隔10多年后，盡管吳榮泉的這段經歷已不是國家秘密，但吳仍然是三緘其口，被人問急了，他就笑呵呵的一句話蒙混過關：一直做貿易。

據知情人透露，1964年，吳榮泉時任福建師范大學黨委書記秘書，由于“根正苗紅”、頭腦靈活、身體素質較好、又有海外華僑背景(其兄在菲律賓經商，早年曾參加菲律賓共產黨，參與抗日戰爭)而被國家某部門看中，經過談話后，吳便被派外海外。

根據特殊工作需要，吳先后在馬拉西亞、新加坡、泰國、菲律賓、印度尼西亞等國家長期工作，做過珠寶、手表等貿易，并先后在中蘇戰爭、中越戰爭期間深入前蘇聯、越南邊境以商人的身份收購戰爭中的炮彈殼，運回國內，供國家相關部門參考。同時緊密關注東南亞等國的經濟發展和相關咨訊，為國家改革開放提供決策依據。二十多年間，吳榮泉獲得加拿大、泰國、香港等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合法身份，并獲得美國榮譽市民稱號。

1992年，時年60歲的吳榮泉被國家某部門告知：你可以經商了。吳的“特殊工作”才正式劃上了句號。

也就是從那時起，已具有少將軍銜的吳榮泉才開始全身心投入的商海中。盡管如此，為國家工作了一輩子的吳榮泉仍然有著難以割舍的國家情節，這也導致了吳在今后的企業經營過程中，事業和商業不分，為企業經營帶來風險。應該說，“自由”了的吳榮泉還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合格”商人，他總是帶著傳統的思維模式。

時至今日，經歷了人生起落的吳榮泉才逐漸明白這個道理。

三、家具帝國的倒塌

1973年，吳榮泉開始涉足家具行業，起初在泰國創辦了家具廠，由于第一次涉足家具行業，經營不善，家具廠撐了一年就倒了。

1979年，“兩個凡是”和“真理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大討論剛剛結束之后，經歷十年文革浩劫的華夏大地再次迸發出改革開放的活力。而那時吸引外資，已成為國家宏觀經濟政策中的一項重要內容。

也就在那時，國家某領導找到吳榮泉，經過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吳明白了意思，國家希望他能以外商回國投資，帶個好頭。

1999年，抱著報效祖國的赤子之心，吳榮泉傾其所有，把自己在海外的所有資產都投入到內地。由此便發生了本文前面的一幕：1999年，吳榮泉與深圳華僑城集團合作籌辦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

吳榮泉悲喜的二十多年風雨人生也從此開始上演。

1987年，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開始在廣州開辦工廠，吳榮泉向全國擴張的步伐開始邁開，隨后逐步加快。

1993年，經歷過十多年積累的吳榮泉已經不再滿足于在深圳、廣州兩個地方“用麻袋裝錢了”，他想在全國一起裝，想想看，全國一起用麻袋裝是什么概念?

雄心勃勃的吳榮泉開始“遍地開花”，他先后在哈爾濱設立“東北區”，北京設立“華北區”，上海設立“華東區”，武漢設立“華中區”，成都設立“西南區”，西安設立“西北區”，廣州、深圳設立“華南區”，7個“家具軍區”一下子全齊了。在全國每個省、直轄市、省會城市都有吳榮泉的公司、工廠，銷售點1000多個遍布全國，甚至，在新疆最偏遠的小鎮都有華盛家具的專賣店。

同時，美國、馬來西亞、新加坡、臺灣、香港等國家和地區也都成立了吳榮泉的家具公司、工廠等。一個年銷售額3個多億、內銷和出口各占50%的龐大家具帝國突然在兩年間就出現在人們面前。

“吳榮泉是大老板，他賣的普通家具一件都三四千元，八九十年代一個國家高級干部的一年工資加起來都沒有三四千元。”，有人如是說，“那時候吳在全國的投資很大，他如果說他是第二，全國沒人敢說第一。”

吳榮泉的聲譽鵲起，全國家具界沒人不知道吳榮泉，吳走到了他風光的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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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短短幾年間，吳榮泉的家具帝國就又突然間土崩瓦解，速度之快同樣讓人吃驚。

這又是什么原因呢?

通過了解，記者發現，在1993年—1999年這幾年里，吳榮泉在全國各地設立的分公司資金幾乎都是他投入的，然而企業的法人卻不是他。對此吳榮泉的解釋時，那時候國家還不允許外資企業在內地設立專門的銷售公司，而且剛從計劃經濟體制時代走過來的人們對海外資本還抱有戒心。在那種情況下，吳選擇了變通的方式：吳投資，中方出地，企業法人和經營方是中方，產權歸吳榮泉。使吳下決心投資的很大原因取決于黨和政府給他的政策許諾。

從1992—1995年前后三年間，吳榮泉在東莞租購使用期50年的廠地100畝，投資5000萬建立了生產工廠，隨后又先后在哈爾濱與林業局下屬一企業合資創辦龍盛家具裝飾材料有限公司，與黑龍江省木材綜合加工廠合作，與成都長鷹家具廠、成都木材廠合作……吳榮泉的投資逐步在全國鋪開。

吳相信當地政府，也相信當地中方企業里的經營者。

然而，當這種經營方式發展到一定規模，那么以“人治”和以美好的心愿維系企業經營的行為必然面臨著管理科學與經營規范的考驗。

自1994年，吳榮泉開始感受到了這種危機：全國很多企業生產的家具賣出去收不回款;很多企業的經營者將企業當作安置親屬的風水寶地，打著吳榮泉的牌子將企業變成自己的“另類家族企業”;企業的各項制度混亂不堪，甚至有的企業生產的家具放在廠房里突然一夜之間就找不到了;而財務更是漏洞百出，每天都看著企業進錢，年終一結算竟然還虧損。跟著吳榮泉的家具企業，會損公肥私的人都發了橫財。“我在全國培養了一大批坑人發財的富翁”對此吳榮泉苦笑不已。

吳榮泉開始被各類下屬公司的事情纏的頭暈腦漲，1995年他開始著手整頓清理一些“問題公司”的帳目，想方設法收回投資，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很多企業整個根子都爛掉了”。打官司也枉然，錢還是收不回來。各類事情都是一拖再拖，大小煩心事都是吳到處跑著操持，苦撐了兩三年，知天命之年的吳榮泉心力交瘁。

而在深圳華僑城的“老根據地”——深圳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也出現了問題：早在1984年，在市政府有關領導的牽頭下，吳榮泉與華僑城集團正式合作注冊華盛家具裝飾有限公司，吳與華僑城各占50%的股份，并簽署了為期30年的土地租賃合同。然而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深圳經濟特區也完成了從加工制造業到高科技業的過渡，于是在深圳市經濟產業結構調整中，以加工制造、勞動密集型為特點的華盛家具成了不被歡迎的對象，尤其是華盛家具廠址坐落在風景秀麗、高樓大廈林立的城市繁華地帶——華僑城，華盛家具的那幾排破舊的廠房成了影響市容市貌的一塊“牛皮癬”。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來臨，吳榮泉在香港的房產一夜之間大幅度縮水，而在大陸各省市設立的家具企業也受到了嚴重打擊。吳榮泉的家具帝國出現經營困頓。借貸650萬的華盛家具公司開始被中國農業銀行催債，此前合作一直良好的中方突然中止對華盛家具的擔保貸款，斷了資金鏈的華盛家具被迫停止運轉。2000年無錢還債的華盛家具公司被查封拍賣，價值1000多萬的機器設備等資產僅被賣到77萬。

由于土地為租賃使用，沒有土地證，而設備也是從海關進口進來，不能抵押，華盛家具公司的資金只由國家的擔保貸款。“人人都能看出來，一旦國家不給擔保，那就是華盛家具公司就是死路一條。”吳榮泉說。

“想擠走一個企業對當權者來說太容易了”，吳憤慨萬千，“可是畢竟華盛家具家具也有50%的國有股份，為了擠走我也不至于用把它搞死的方式，這也是對國有資產的不負責任，損人不利己。”

最后，吳榮泉心一橫，“我都不要了，企業誰想要誰要去，盡管拿去好了”。

于是，吳榮泉的家具帝國轟然倒塌。前前后后，吳榮泉在香港、大陸及市場方面共損失了3個多億。

在一套體制、一個制度從一個發展階段走向完善的過程中，往往都會觸及一部分人的利益，也難免會使一些積極但不成熟的新生事物面臨著被扼殺的風險。而吳榮泉的華盛家具帝國就在這場以“改革成本”的名義損失殆盡。

時至今日，吳榮泉仍對此難以釋懷。

四、倍受爭議的“現代板式家具之父”

1979年，吳榮泉在深圳經濟特區華僑城農場創辦了全國第一家現代板式家具企業，全國第一家引進國外板式拆裝家具生產線，當之無愧的成為中國的“現代家具之父”。

在創辦之初為了及早開工生產，吳榮泉，因陋就簡，以球場為臨時廠方，用帆布做屋頂，建起了生產車間。他與工人同吃同住，生產出了中國第一批板式家具和真皮沙發。

在國內，吳榮泉還第一家引進不飽和樹酯涂裝裝飾板生產線，數控電腦自動雕花、精密鋸邊、后成型包邊、一次性貼面成型等先進工藝和設備，以及聚胺酯射出成型及相配套的恒溫防塵涂裝生產線等大型工藝和設備。同時推出過“富爾特牌”、“鼎盛牌”“詩的牌”“茲曼尼牌”系列家具、沙發、PU鏡畫像框、PE工藝精品，在全國享有極高的聲譽。

吳榮泉是共和國培養出的第一批知識分子，他的性格、氣質、信仰、理想帶著很深的愛國主義和理想主義的痕跡，至今，在60歲之前，他一直認為他的生命不是屬于他自己的，而是屬于祖國的。由此他的企業和事業也不可避免的印上了國家思想的烙印。

當他第一次從德國引進先進設備時，全國來取經考察學習的絡繹不絕，具有強烈愛國主義理想的吳榮泉抱著振興民族工業，提升行業水平的無私思想，毫不猶豫的給同行們傳授經驗，甚至將機器拆開演示，讓同行們仿造。80年代河南信陽木工機械廠的第一個板式家具生產機器就是從吳榮泉那里仿造的。

吳的這種做法無異對提升中國家具業的水平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吳榮泉第一個在中國開創了開連鎖店、分銷點、異地分公司的經營管理模式，也是第一個在設計上仿歐學美，“睜眼看世界”的拓荒者。

2000年以前，在家具史上，吳榮泉是一個具有悲壯色彩的人物，家具帝國的倒塌給吳的第一次創業史劃上了一個殘缺的句號。吳榮泉是個“性情中人”，他報銷祖國的理想主義熱情，他過于“人性化”的管理都讓吳榮泉在商海中倍受爭議。

有人說，吳榮泉的公司是一所學校，一所中國家具業的“黃埔軍校”，通過吳榮泉的家具帝國，成長了新中國第一批家具創業先鋒，也催生了一大批數不盡數的家具企業，甚至包括至今仍名揚全國的一些家具企業。

夕陽遲暮，幾度沉浮，吳榮泉，這位“中國現代板式家具之父”對中國家具業的成長貢獻注定將成為一種象征，吳榮泉也以他的個人人生演繹被記錄進中國改革開放大潮中的歷史。